第74章

寸海江心 / 著投票加入书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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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沧华吃完之后,问了一句小二可有客房。比较幸运的是,虽然饭点楼下人坐的满满的,但客房倒还好。最便宜的通铺满了,倒是上房还剩下了些。由此可见,这年头的武林中人也不是个个都十分有钱。吃的好点罢了,住都不是很挑剔。

    为了避免到时候找不到地方住,沧华先付了定金让小二给她留着一间,这才让阿青引路,去帮她清算一下之前的账。

    三人便出了悦来客栈。

    此时大街上有人在表演杂技,都是些骗小孩子的玩意儿,之前沧华来的时候并不曾注意。表演的是一对父女,看上去有些功夫,只是并不高深。因此虽然有些人驻足叫好,但打赏的却没有几个。那老父也是有些要脸的,尽管看着空荡荡的碗发愁,却也没有舔着脸继续求。

    阿青看了几眼,她从怀中摸出剩下的四个铜板,叮叮当当的落到了碗中。

    沧华问:“阿青认识他们吗?”

    阿青大方的点了点头说:“这几日遇到他们好几次了。”

    那位老丈一愣,转头过去,看到了阿青,连忙走了过来。

    阿青笑道:“老丈,我又来啦。”

    她生的不具备侵略性,只能说看得顺眼,算不上美貌,可是此时笑起来,

    他声音有点颤抖,向阿青行了一礼,说:“多谢姑娘。”

    阿青说:“加上这一次,老丈你已经为了行了九次礼了。”

    那老汉愣了愣,才说:“我们父女来这里正好来了九天。”

    他向阿青行礼,并不是因为那区区四个铜板。他们确实需要钱,但是这么一点钱,也是没有什么用的。他感谢的其实是阿青之前的帮助,以及她的心意。这几日阿青赚的钱自己花的甚少,大部分都来补贴他们父女了,自然应当感激。

    阿青道:“你们还是没有找到人吗?”

    那老丈苦涩一笑,并不说话。

    就在此时,那位少女也表演完毕了,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,过来向着阿青微微抚身。

    可能是有阿青带头的缘故,这时候倒也有不少人也三三两两丢了些散碎钱财。那老丈端着碗去接,也就顾不得其他了。他一阵忙碌之后,收到了不少铜钱。甚至不知道哪个人,竟然飞了一个银角子到碗中。

    那老丈功夫稀松,他四处看了看,硬是找不着人,只得四处鞠躬一遍作罢。

    阿青看了一眼沧华,又给她发了一张好人卡。沧华行事手段虽然隐蔽,但是阿青心灵纯粹无垢,纳天地万物于细微之中,任何人的一举一动自然都瞒不过她。她性子纯粹,黑白分明,做了好事儿,在她看来便是好人,反之则是坏人。

    这种纯粹在如今的世上已经很少见了。

    沧华抿嘴一笑,并不说话。

    自从吸取了教训之后,沧华出门身上常备着不少银子,但是她之所以只给这对父女一个银角子,便是因为大庭广众之下,如果只有这么点,想来那些围观的江湖人士也不至于动什么歪心思,如果给的多了,说不定有人就要铤而走险。

    如果钱不够的话,沧华大不了专门走一趟,偷偷在他们行礼之中再放点,这样也不会惊动到外人。而且看他们卖艺那么费力来看,恐怕多了也不会收。这个银角子虽然不少,但是也还在他们承受范围内,换算起来不过几百铜钱罢了。

    顾青呆了呆,他们三个人,阿青与沧华都出了力,只剩下他一个,总不能连妹子都不如,虽然他现在还不知道沧华是妹子。而且他初出江湖,虽然武功很高,但是实际上也是怀着一颗赤子之心,对于这种事情还是愿意仗义解囊的,前提是他有囊可以解。

    之所以在悦来客栈只叫了一碗阳春面,原因很简单,这年头大侠都很穷啊。尤其很多大侠三观比较正,又不偷又不抢,能从什么地方来钱?想了想,没办法捧钱场,顾青决定给两位父女捧个人场。他与两人打了一句招呼之后,便握剑一跃上了临时搭建的戏台。

    顾青拔出了他的配件绿柳,舞起了他赖以成名的七七四十九手回风舞柳剑。

    这套剑法乃顾青独创,虽然号称空灵清绝,但他不是七秀,没有学会跳舞的本事,同样不会卖艺,倒是杀人的本事无师自通。因此这套剑法实际上也是一套杀人的剑法。随着碧绿色的剑光闪动,森森的杀机扑面而来。若是胆子小些的,恐怕沉浸在这杀气里,都要魂飞天外。

    和白云城主叶孤城的天外飞仙一样,叶孤城出身海上,终日观浮云海浪,最后于白云之间悟出了这一招不属于人间的天外飞仙,终成一代剑仙。而顾青的剑法,也是来自他自小观摩的巴山风物,如夜雨,如浓雾,是以此剑一出,竟然生出了天地异象。

    围观众人见卖艺少女在休息了,本以为没有热闹可看,便打算散去,可是此时这些人全部停驻了步伐,不知有谁惊道:“起雾了。”他的语气有着惊讶,有着不可置信,没有谁想到这大大的艳阳天,竟然还能起雾。

    没错,以顾青为中心,这一片戏台边,不知不觉,竟然起了一层朦朦清雾。雾中略带淡淡的湿气,甚至隐隐还生出了若有若无的歌声,如怨如慕,如泣如诉。顾青仿佛回到了故乡,回到了那片巴山烟雨之中。

    沧华神色微微凝重,这一手可以比得上她了。

    她借助琴声,也可以达到这种水平,之前沧华为了说服丁鹏这个少年成名的剑客弃剑用刀,她便借助琴声,为丁鹏勾勒出了自己心目中未来丁鹏的模样。拿着圆月弯刀的,武功绝顶,不服就干的绝世高手。

    丁鹏本来是不愿意的,最后看到未来的自己逼格居然这么高,一下子心动答应了。

    只不过顾青毕竟太过年轻,只是双十之年龄,虽然沧华这个萝莉没有资格说人年轻,她比谁都年轻。因此他在剑道之上的造诣,也只不过能影响周围片刻而已。如果是在那种天然大雾的地方,或许会得到增强,但是如今局面,也只能这样了。

    沧华之前就想问系统顾青究竟是什么身份,只不过被阿青转移注意力之后,她暂时忘记了。

    这个时候她又想了起来,便戳了一下系统,问:“,顾青他是穿越者不?”

    系统这一次倒没有吐糟沧华脑洞太大,很确定的告诉她:“这个世界只会有你一个穿越者。”

    沧华道:“这待遇感情好,那顾青是什么身份?”

    系统问:“你知道巴山顾道人吗?巴山神剑?”

    “不记得了。”沧华老实回答。

    系统懒得跟她废话,直接塞了一段文字到沧华脑中。

    因为巴山顾道人这个人,在古龙多本小说之中出现,作为武林名宿,巴山神剑,江湖上有名的顶尖剑客,他并没有在小说中正式出场,反倒是收了的三个弟子有所出场。因此他的信息并不多,也不涉及到剧情。

    系统难得没扣沧华积分。

    沧华知道他身份之后,对顾青如今拥有的不俗武功也觉得很正常了。

    反正顾青再厉害,他也没有阿青厉害。

    招式到这一步,如果再不求变,已经可以称之为老了。

    所以演不下去的顾青选择了破,破而后立,不破不立。

    这一层雾气很薄,仿佛抬手便可以拨开。可是就在这时候,突然有一道无比清丽的剑光陡然如一道长虹一般激射而出,这本来就薄的清雾在剑光的映照之下顿时散去,不复存在,仿佛之前那一切都不过只是幻觉。

    有人神情恍惚,不自觉看了看自己的手,似乎还能感受到手中残留的淡淡湿意。

    顾青手中的长剑绿柳发出了一声轻鸣,在独特的只属于剑的视野之中,他看到了阿青。

    此时天地间一片空荡,只有阿青俏然长立。

    她整个人,好像一柄巨剑,顶天立地,气势磅礴。

    与阿青相比,顾青发现自己是那么的渺小,好像立在剑底的一个小点。

    顾青本来已经见识过阿青的厉害,可是他没有想到,阿青竟然这么厉害。

    这一刻,作为一个剑客,他忘记了一切,阿青成了他唯一的目标。

    如果他这一刻没有勇气出剑,那么或许他一辈子,也不会再有勇气了。

    沧华感觉到了顾青的状态,经过阿青的刺激和影响,如今他已经进入了一个微妙的临界状态,如果能够成功突破,那么要不了几个月功夫,只要稳固了自身实力,江湖上又要多出一个宗师了。只是顾青这种突破是受到外力刺激的,而非自己本身实力达到冲击的,所以很可能失败。

    与其他人不一样,沧华有等级,她是九十五级,如果剑三不开一百,目测她暂时就这样了。这个世界之中所有人都是没有等级的,只有血量、内力等等,看不到其他具体属性。不过血量内力的多寡,一般也能够说明对方的实力了。

    除非偏科特别特别严重的那种,譬如丁鹏,他那一招天外流星可以媲美一流的剑客,如果对方跟他决战,不是本事特别高的,很容易就栽了。可是其他方面,那就跟一个普通三流江湖人没有什么区别。

    顾青突破到先天之后才离开巴山行走江湖,因此他积累真的有些不够。

    沧华决定帮他一把。

    能够相遇一场,也挺不容易的,如果能多一个宗师剑客,她还可以把人忽悠去紫禁之巅论剑。

    沧华之前给慕容秋荻提供的名单上面只有最最顶尖的剑客,稍微次一点的都没有。顾青目前还达不到他们的程度,但是假以时日,尤其是当亲眼看过这些顶尖剑客的论剑,比剑之后,必然会有所突破。

    那是一场哪怕明知道会死,也让人前仆后继的武学盛宴。

    沧华的手放在了琴上,她开始奏乐。

    奏的便是之前给丁鹏弹过的那一曲。那曲子之前并没有名字,沧华也没有想到她这么快就会弹第二次。而且有了第二次,肯定也会很快便有第三次,第四次。这么一下,总得为它取个名字称呼,总不能喂喂喂。

    她想了想,决定取名为黄粱一梦。

    虽是一梦,却可助人平步青云。

    阿青握住了竹棒。

    因为顾青的目标不是别人,正是她。

    就算顾青武功并不如她,如果有所大意,也是会吃大亏的。

    也不知是沧华的琴声合上了阿青的节拍,还是阿青跟上了沧华的节奏,她每一个呼吸,好像都暗合着独特的韵味。

    每一个绝代剑客,似乎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,他们的剑法太快太利太美,同样也无法控制。因为对于剑道的热爱与追求,他们将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,都奉献给了无穷的剑道。如果不杀人,那么人就会杀你。

    顾青跟阿青无冤无仇,但是如果阿青不躲开,他真的会杀了她。

    这是顾青全神贯注的一剑,也是他目前发挥的最好的一剑。

    他相信阿青能够躲得开。

    虽然之前的目的是卖艺,但是此时他已经忘记了,他只记得自己的剑法,自己的剑道。

    没有握住武器的时候,阿青容貌只算得上是清秀,而且不具侵略性,看起来并不起眼。可是当握住了武器,那一瞬间的感觉便不一样了。她仿佛是一个汇集天地灵秀,日月精粹的精灵,一举一动,一瞥一笑,仿佛都暗合天地至理,并无一丝斧凿的痕迹。

    江湖上任何人的剑法招式都只能称为术,他们的剑法来自于外力推动,可阿青不一样。在这个世界之中,阿青的身份不再是原著之中的牧羊女。这个世界没有了越国,虽然也有了塞外,可是塞外距离她有些距离,她无法再去牧马放羊。

    但是阿青之所以是阿青,不在于她的身份,她不是牧羊女,却依然还是阿青。

    江湖人任何人练剑,都是从剑法剑招开始,慢慢练习,渐渐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,这就是由简入繁,再化繁为简。可是阿青不一样,她自小生长在山林之中,少时也受过一些教导,可是等着教导她的人死去,便只剩下她一个人了。

    阿青常年隐居深林,少有见人,唯有一只肚皮上缝着伤疤的老猿常常她玩耍。寂寞之下,阿青也便随着老猿学习各种东西。如如何找到食物,分辨哪些能吃,哪些不能,也经常与老猿对打,不知不觉便练出了一套剑法。

    日积月累下来,阿青虽然并没有内功心法,却因为剑术高深,自然而然入了天人合一之境,由外界天地反哺自身,从而一朝获得深厚内力。她这身剑法武艺,来历神秘莫测,完全可以说是天地为师,只是假借了灵兽之手代传。

    最重要的是,阿青根本就不觉得她很厉害,从来没有人告诉她,她也没有这个概念。所以作为江湖顶尖的高手,她是最没有高手气质的一个人,可以为了赚十文钱帮人杀猪,可以为了两顿饭,帮忙扛了一天的包。

    因此,这个时候顾青袭击她,阿青虽然好奇,却一点都不生气。

    顾青招式虽然极为凌厉,但是他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杀气,只有森森剑意。

    她自然而然的选择迎招。

    阿青可以是天,可以是地,可以是道。因为她的剑术技巧已然达到完美,技近于道。

    阿青闭上了眼睛,这个时候,她已经用不到眼睛了,天地万物,任何东西都可以作为她的耳目,她的眼睛。手中竹棒轻轻一点,正巧点在了绿柳的剑尖。顾青受到这股反震之力,终于停了下来,他嘴角溢出一点血迹,可是眼神却亮的惊人。

    这一次,他虽然败了,可是收获了很多很多。

    顾青收回了剑,在阳光的返照之下,绿柳发出了盈盈的碧光。

    他对阿青说:“多谢姑娘成全。”

    说完之后,顾青再次看向了沧华。之前顾青便心道,能够看出阿青不俗的,沧华自然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。一个人如果拥有非常高超的眼里,那么她往往也会拥有与眼力相匹配的实力。沧华无疑便是这么一个人。

    沧华笑道:“不必谢我,谢过阿青便罢了。我不用剑,若非阿青,也帮不了你什么。”

    顾青微微点头,既然沧华说不谢,他便将此事记在心里,日后有机会再行偿还。

    他们三人都是高手,因此收招的下一瞬间便已经清醒。

    但是等他们交谈完毕,旁边的人才如梦初醒。

    围观的人有的是普通百姓,有的是江湖人,他们武功不够高,甚至完全不懂武功,并不知道顾青和阿青交手的瞬间,沧华的琴声意味着什么,他们只觉得这个表演十分好看。既然好看,那么鼓掌也就是理所应当的了。

    随着第一声叫好声和欢呼声的出现,接下来仿佛揭开了门上的锁,无数的铜钱向着他们飞了过来。

    沧华道:“这些都归那位姑娘和老丈,你们觉得如何?”

    阿青和顾青自然都没有意见。

    沧华便将话转告了,让老丈赶紧把铜板捡起来。

    阿青是个实干家,从来不说废话,她直接弯下腰开始帮忙捡钱。

    沧华和顾青对视了一眼。

    顾青道:“阁下,我对剑道又有了新的领悟,此时需得闭关一番,恐怕不能与你们同行了。”

    沧华点了点头,说:“应有之意。”

    阿青也摆了摆手。

    顾青交代完之后,他便与沧华与阿青暂时告辞,准备回去巩固自己的感悟。

    就在这里,沧华忽然见得不远处屋顶上有一个人,正坐在上面看着底下奋笔疾书。

    沧华觉得好奇,一闪身过去站到了他的背后。

    她轻功极好,轻飘飘的落到屋顶上,一点都没有惊动到那人。

    对方写的十分忘我,浑然不觉。

    沧华在他侧面望了过去,悄悄偷看。

    这一下子动作比较大,虽然没有声音,但是光线却有所变化了。

    这么一来,他自然不可能发觉不了。

    他警觉地将手上的本子往袖口中一收,猛然回头望去。

    沧华笑吟吟的看着他,道:“百晓生组织真是无处不在啊。”

    虽然这人的名字普普通通,并没有什么出奇之处,也不是什么剧情人物。但是他有一个特殊的身份,乃是百晓生组织的情报员。身份地位不算很高的那种,估计就是提供消息的。不会像司空摘星一般,拥有那么高的权利。

    沧华不过和阿青、顾青在这里卖了一场艺,竟然这么快就被有心人盯上了。

    不愧是大城市,百晓生组织反应之快,足可以称得上一声效率了。

    如今的情况,沧华还不能放任百晓生组织不管。

    她现在身上背着通缉令,虽然易容掩饰的她自觉很好,可是那把琴一出,想来应该已经暴露了。这个世界的江湖人不是傻子,武器不换什么都是虚的。可是到现在沧华账还没有还完,她不能换上逼格更高的盈缺,只能将就用着。

    所以再好的隐藏手段都没有用,除非沧华根本不动武。

    但是不动武当然是不可能的,没有了武功,那还混什么江湖。

    换一把琴其实也算是一个不错的办法,但是剑三之中的琴比较特殊,可以承受的住沧华的内力,如果换做寻常的琴的话,恐怕一动手就得毁掉了。沧华没有空间这种神奇的东西,她一次最多带一把或者两把琴出门。

    这问题目前就成了一个死循环。

    不过现在最重要的问题,还是要封口,相比顾青和阿青,沧华确实动了琴,但是没那么惹人注意。主要这个在现场的解决了,其他也会好办很多。至少他们调查的方向不会向着自己这边来,拖一点时间她浪完了就走,江湖这么大谁怕啊?

    沧华看着这个百晓生组织的成员,说:“我们需要‘谈谈’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