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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事就是这般讽刺,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,就如在一小时之前,庄清研还只想打探一些内情,却万没想到,得出的信息量会如此之大。

    沉碧如与杨立早就勾搭成奸,而福伯也的确被这两人所害,更重要的是,原来父亲的公司根本不是运营不佳而破产,而是被这两人合谋掏空,将资产神不知鬼不觉侵占。

    她浑身发冷,内心又如燃起一团火,深吸一口气才稳住自己的情绪,将手中录音笔靠窗贴得近近的。

    如果这两人勾搭成奸谋害庄家,那么她须有铁证才能上告。眼下不论是音频证据还是其他,她一样样的收集,日后人证物证齐全,她再一并交由检察机关。

    就在此时,房内传来一声低呼“谁?”

    庄清研正准备躲避,然而已经来不及了,屋内沉碧如拢好衣服将窗帘一掀,灯光明晃晃射进来,窗外的花藤后,一个纤瘦的身影正在不远处。

    沉碧如登时起疑,但还是试探性地问:“小研,你怎么在这?”

    庄清研暗暗生恼,方才她在花丛躲得好好的,录音也很成功,不想草丛里不知道从哪窜出一只猫,将屋内沉碧如惊动。

    不过她稳了稳心神,一面轻松迈出两步,一面不动声色将录音笔放到身后,道:“散步啊。”

    沉碧如显然不信“夜里散什么步?”

    话未落,一个略显低沉的声音插入,在这岑寂夜色中,格外磁性悦耳“我带小研来的。”

    说话的男人一袭宝蓝衬衫,白色燕尾服衬托得身子笔挺颀长,可不正是陆澹白。陆澹白道:“屋里闷,我把小研带出来透透气。”

    庄清研又岂非傻瓜,立刻笑着接口:“对啊,他们男人谈生意我又不懂,陪在一边好无趣。屋外月光这么好,沿著花园小路乱逛,竟遇到了如姨,真是巧!”说著她眨眨眼道:“咦,如姨,你包房还有人吗?”

    她反将一军,沉碧如将窗帘掩了掩,遮住里头的杨立,道:“哪有什么人,我一个人在这歇著呢。”

    庄清研嫣然一笑,也不再多说,往那边花丛一指,转了个话题“澹白,你看那,都十一月了,桂花还开得这么好!”陆澹白:“喜欢就去那边看看。”

    两人渐渐走远,脚步迈得坦坦荡荡,庄清研心里知道,沉碧如与杨立一直在背后盯著自己,正想着如何才能不露馅,一只手忽地搭在她肩上,是陆澹白的。

    庄清研没有拒绝,她知道,陆澹白这是做戏给后面两位看,两人既是情侣,月下散步亲密点才正常。

    她没有动,虽然有些不适应。从前父母管的严,她长到十**岁,从未跟同龄异性有亲密接触。眼下她的肩膀贴着陆澹白的胸,几乎大半个人都在他的怀里,难免有些紧张。

    不想耳后传来淡淡的声响,似乎是声嗤笑“慌什么,未成年。”

    又喊她未成年!庄清研气恼片刻,却噗嗤笑了起来,这人真是怪,从前那么多异性对她趋之若鹜,而他倒好,正眼都不看她,还口口声声把她当小朋友。

    她不服气地都囔嘴,孩子气十足:“说我未成年,你又比我大几岁?”

    陆澹白道:“我二十七。”

    原来他竟比她大八岁,她还以为顶多就四五岁。庄清研薄唇微翘,故意开玩笑“快比我大十岁,你的确有些老。”

    陆澹白对她的调侃不以为意“果然一抬杠就不害怕了。”

    庄清研一怔,发现方才的紧张果然减轻了不少,心里竟对陆澹白生出几分感激。

    再回头瞅瞅背后,再背后偷偷观察两人的沉碧如与杨立,已经关掉了包房的窗户。

    宴会结束是深夜十一点。寒风凛冽的天,星子寂寥地挂在苍穹,庄清研回到了家。

    这个家自然是陆澹白的房子,结盟后,庄清研搬进了陆澹白的别墅,第一是避免引起旁人怀疑,二来是安全需要,若她独居,没有陆澹白的保护,没准哪天沉碧如就派人把她做了。

    当然,说是“同居”其实是一人一间房的。住进去的第一夜,庄清研出于谨慎还将门反锁,没想到陆澹白眼风凉凉地说:“都说了我对未成年没有兴趣。”

    庄清研:“”不过后来庄清研发现了,陆澹白是真对她没兴趣,别说是进她房间,便连她门口的过道他都鲜少去,平日里跟她有事商量也是让阿姨把她请到一楼客厅,像主客相会般,坐在沙发隔著茶几,客气又疏离的商讨。

    那会庄清研还觉得陆澹白君子风度,后来才发现,除了君子之外,其实是因为陆澹白冷。

    嗯,气质上的冷。他像一块玉,看着温润光泽,摸上去却是凉的,那是骨里难以接近的冷,跟人肌肤的温热,永远都隔著微凉的距离。

    哪,眼下就是。

    进屋换了个鞋,脱了外套的陆澹白往沙发上一坐,向庄清研一指“庄小姐,坐。”

    撇去了外人面前的亲昵感,私底下他喊她庄小姐,说著坐,却指向了最远的沙发,距离感不言而喻。

    庄清研喝了一口茶后说:“今天没白准备,我带著录音笔还真录出了一些有效信息。”

    陆澹白颔首,乌眸里似含了丝赞赏“经我一点拨,果然有了长进。把录音保留,以后作为证据。”

    “知道。”

    “所以接下来呢?”

    “接下来”庄清研握著茶杯若有所思。其实回来的路上她就一直在沉默,想着晚宴上沉碧如与杨立的对话,心事重重的,末了她将一整杯茶喝尽,起身道:“我现在有点事得出去一趟,回来再跟你说。”

    陆澹白也没追问,只道:“带几个人跟你去,保护你的安全。”

    7。chapter7 秘密

    深夜十二点,庄清研赶到城郊的某个花圃基地。

    进去之前,她对身后陆澹白的人说:“你们就在外面等我吧。”

    今天在包厢听到杨沉两人的对话,她知道某件事刻不容缓了。但此事关系重大,她曾在福伯面前发誓不向任何人透露,所以只能支开这些人,暂时隐瞒盟友陆澹白。她觉得对不起陆澹白,但时机一到,她自会向他坦白。

    叩开花圃的门,是一个年轻人接待她的。篱笆墙斑驳的影子里,她跟著进了院子,年轻人拿铲子挖开左边花圃的地,将福伯在这埋藏多时的一个包裹交给她。

    昏暗的月色里,她打开包裹,并非父亲的遗嘱,遗嘱早在福伯被杀那天就被杨立撕毁了。包里是个发黄的笔记本,还有一幅画卷。

    画卷打开来,白纸黑墨中式写意风,风格苍劲雄厚,正是那幅楼兰望月,说是画,表现方式却极为奇怪,纵横交错也不知画些什么,看着是山水风景,却又是没画全的,譬如这边隐约能见个起伏的丘陵,那边却一大片空白,空白过后又是一处其他的风景,整个画的布局就像是绘画者在跳格子,这里落几笔,间隔一些空白那里又去落两笔断续又散漫,让人摸不著头脑。

    而正因所有人都云里雾里,这幅画便在行内传的神乎其神,说是蕴藏玄机,更有八卦研究者根据作画的年代,说此画是庄未年在陪爱妻考古旅途中所绘,也许隐藏了一个天大的考古机密。总之沸沸扬扬的,都成了国画史上的未解之谜。

    庄清研小心翼翼卷好了画。这里有关父母重要的秘密,她一定会继续守护。

    将画妥善藏好,她拿起笔记本。本子起码有二十年的历史,边角都已破损卷翘,庄清研用手细细摩挲著,像捧著一本稀世的珍宝。

    这是她母亲当年的记录本。世人皆说她父亲庄未年是闻名遐迩的国画家,却不知她母亲亦是国内有名的考古学家。那些年母亲致力于古文明古遗产的研究与保卫,敦煌壁画、尼雅废墟、楼兰古城她以柔弱之躯壳,行走于天南海北。也正因为对考古工作的呕心沥血,她的人生只存在短短三十五岁便英年早逝。

    日记本前半本都是她母亲写下的工作日记,密密麻麻的文字,见证了她母亲曾经的认真与辛劳。而后半本,是父亲的日记。

    父母鲽鹤情深,她母亲逝世后,父亲若不是顾著年幼的她,只怕要殉情而去。后来父亲一直不肯再娶,直到自己十三岁那年初潮突至,青春期的她什么都不懂,父亲作为一个男人也不知该如何教导女儿,心疼无措下才将亡妻表妹沉碧如娶进了门,说是娶妻,倒不如说是给女儿寻母来的贴切。

    也正因对接发之妻的情深,父亲再婚后难以将情感转移到续弦沉碧如身上,愧疚下便在其它方面补偿,譬如吃穿用度,沉碧如对外虽是端庄的当家主母,但一掷千金却是家常便饭,比如某奢侈品牌的包包必须同款不同色,新季度的衣服穿一次就不穿亲戚朋友看不下去来劝诫,父亲总是一笑而过,说,随她去吧,只要她高兴。

    沉碧如的挥霍庄未年不去干涉,正如沉碧如也无法管控庄未年,他仍对过世的妻子念念不忘,将爱妻遗物细细保留,甚至将亡妻从前的记录本也留在身边,用文字的形式缅怀。而记下的琐事,亦多是爱妻在世时的点滴,总结便是应了那首苏轼的词“十年生死两茫茫,不思量自难忘,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。”

    而也是这本日记本,揭露了父亲为何要投入大部家,成立影视公司的动机。在最后一篇日记里,日夜浸泡在甲醛的毒家具里,庄未年写下了这段文字。

    “近来身体状况愈下,恐时日无多,想起阿瑜遗愿未完,夜不能寐。阿瑜一生为考古鞠躬尽瘁,然坎坷重重,匪徒猖獗,致使心愿未完,抱憾至终阿瑜逝后,本想为其完成遗愿,奈何心有余力不足。若能拍部她的自传,将故事搬上屏幕,或能影响号召更多有志之士,为古文明事业披荆斩棘”

    庄清研看完一愣,记载的内容大多她懂,母亲的考古生涯她知道一些,的确风吹雨晒坎坷重重,她后来的病世跟考古工作也有关,但“匪徒猖獗”是什么意思?

    想不明白,眼圈却已然红了,无论那些词是指什么,就为母亲对古遗产研究的无私奉己,为父亲的情深不渝,这种至深至沉的情感让人感动又沉重,她不由落下泪来。

    寒风瑟瑟中,她擦干了眼泪,对著天空说:“爸妈,你们的夙愿,我一定会完成。”

    将画转移到更安全的阵地后,庄清研出了花圃。

    先前带她挖画的年轻人出来送她,踏出院门时,一直沉默的年轻人突然开了口。

    他看她的眼神格外认真,几乎是用叮嘱的方式:“庄小姐,福伯那天走时,再三让我转告你两句话,第一,画的秘密关系重大,再没有找到可靠的援助力量之前,务必死守秘密。”

    “第二,堤防a。g。”

    庄清研颔首,这幅画是她父母用生命守卫的,包括后来的福伯,也为此付出了生命,这个惊世秘密,在没得出可靠的解决办法前,她一定会死守。但第二句话她不明白,便问:“a。g是什么?”

    年轻人摇头“福伯也不知道,他说,你爸病重昏迷时好几次无意识自语,说要你堤防a。g,具体是什么,那会他病的太重,福伯也没听清楚。”

    庄清研在脑里搜刮一阵,没想出什么,只得离开。

    半小时后,庄清研回了陆氏别墅。

    陆澹白仍坐在茶几边品茶,仿佛就在等著她回。昏黄光线下,就见他一人、一影相对,不言不语,气质却如静川明波,芝兰玉树。见庄清研进门,他抬头,往一旁空杯里倒了杯茶,一个无声的邀请。

    庄清研今晚接受的信息太多,一时半会还没理清头绪,端著杯子半天都没喝。好久后她开口问:“陆先生,你有没有听过a。g这个词?”

    慢条斯理品著香茗的陆澹白指尖微顿,杯中清液荡开一圈涟漪,旋即他抬头,又是从容如初的模样“没听过,怎么突然问这种问题?”

    既然他也不知道,庄清研便不好再问“没什么,我就随口问问。”顿了顿,言归正传“陆先生,我决定了,我要把爸爸的影视公司开起来。”

    陆澹白没有半点惊讶,只平静地看她。

    庄清研继续道:“未来的路我想明白了,不仅要给我爸和福伯讨回公道,我还要将父母的事业继续下去。爸爸逝世前开电影公司,是想拍以妈妈为题材的电影,如今他不在了,还有我。”

    陆澹白道:“可公司里的资产早就被沉碧如转移,现在就是个空壳,人力、设备、资金你什么都没有,拿什么运营,又拿什么投资拍电影?这是一笔大数目。”

    “我知道,但不管多少我都不会跟你开口,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。”庄清研道:“我那还有爸爸的一幅画,我打算用画去银行质押贷款。”

    陆澹白乌眸里忽有暗潮一涌,掀起复杂波涛,他抬头看她“是那幅楼兰望月。”

    庄清研在心底默默跟陆澹白道了个歉“不是,是另一幅画。”

    不得已,她隐瞒了楼兰望月的事,但她也没骗他,楼兰望月这么重要,她不可能出手,质押的是另一幅。

    陆澹白默了会“让我想想,你爸的遗物对你来说应该很重要,也许我能想到其他的办法。”

    庄清研心下甚是感激,道:“谢谢。”

    陆澹白道:“晚了,去睡吧。”

    灯光幽暗,庄清研去后很久,陆澹白仍坐在大厅之中,端著茶杯若有所思。

    静悄悄的大厅,陆澹白饮尽杯中茶后,问身后的阿其“刚才她去了哪?”

    “她?”阿其名义上是陆澹白的秘书,实际上是跟了陆澹白六七年的心腹“庄小姐去了城南的一个小花圃,不过没让兄弟们跟进去,好像怕我们知道什么事。”

    见陆澹白不说话,阿其献策:“不然我带人去把那翻一遍,看看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!”

    “找出来你能破解里面的谜?”陆澹白摇头“总得要她心甘情愿奉上。”

    话到这他淡淡一笑“再说,谁没有秘密?我不也是怀著不可告人的心吗?”

    夜幕深深,陆澹白再没其他的话,只将手中的茶缓缓饮下。

    残茶渐冷,徒留窗外一轮孤月,寂静到天明。

    8。chapter8 黑影

    庄清研要重新操办父亲的公司,说到做到。

    即便暂时没有资金,她仍是以庄未年唯一亲生子女的身份,将公司的管理权继承过来。

    沉碧如对此事表现的很是大方,作为同有继承权的配偶,她痛快放手,态度十分符合她一贯对外的宽厚良善。

    当然,庄清研心知肚明,沉碧如哪是什么良善,无非是觉得公司里值钱的早被转走,一个空壳留那也没意义,还不如给自己,在业界塑造“好后母”的仁慈形象。

    庄清研也不戳穿,公司管理权到手就广而告之,还开了个热闹的重开业典礼。

    典礼那天请了不少宾客,大多都是父母从前的好友同学,而作为庄清研的未婚夫,陆澹白自然也是来了,他有意给庄清研撑场面,带了些好友同僚。

    庄清研心下感激,知道自己年幼,难免会有同行欺负她这初出茅庐的小丫头,陆澹白才如此给她撑场。她拿了杯香槟敬陆澹白,由衷道:“谢谢。”

    陆澹白喝了口香槟,道:“未成年,谢是你的口头禅吗?跟我说话,十句话五句谢。”

    庄清研抿唇笑了,细想还真是。

    正要回嘴,就见两个身影从身边而过,正是沉碧如与杨立——勾搭成奸的两人明明居心叵测,却在影视公司重开业时,非要扮好人捧个场。

    两人端著酒杯同庄清研寒暄,但平静的目光里皆透出质疑,似想窥探什么。

    陆澹白从容如初,手揽著庄清研的肩,还将脸颊挨到庄清研腮边,做出情侣间亲密的模样。这么近的距离,庄清研闻到他的气息,并非寻常男士的古龙香水,难以定义的香味,淡雅、清冽,让人想起初酿的酒。随风隐约传入她鼻翼,很好闻,她耳根一热,扭过了头去。

    这小女儿的形态落在外人眼里,倒真有点恋爱中娇羞甜蜜的模样。

    然而下一刻这和谐一幕却被一声嚷嚷破坏。

    “陆澹白!你到底要对清研做什么!”

    全场一震,庄清研扭头看去,就见沉蔚站在大堂门口,正与两个安保争执,安保不让他进来,他就在外大喊。

    庄清研有些头疼。如今她与沉碧如有仇,但对沉蔚这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一直感情深厚,从小两人一起长大,她安静文弱总爱生病,沉蔚健壮活泼,个子又高高大大,看起来他像是哥哥而她像妹妹。性格上沉蔚也跟沉碧如截然不同,他耿直单纯,处处要保护庄清研。就像上回葬礼上,所有人联合一气逼迫庄清研,只有沉蔚挺身而出,哪怕与母亲撕破脸皮也要护她到底。

    如今庄清研发誓要手刃沉碧如,沉蔚是她的独子,庄清研便更不知道如何面对这个弟弟。

    而那边,沉碧如已经奔了过去,拉开了保安斥责沉蔚:“你这孩子不去上课,跑著来干嘛!”

    沉蔚不理他母亲,冲进来拽著庄清研道:“跟我回家!”沉碧如的戏做得好,沉蔚然压根不知是母亲迫害了庄家,还以为姐姐只是跟母亲有误会才离家出走。

    庄清研将手挣脱:“别闹,小蔚,我这公司开业呢。”

    “我哪闹了,你跟这姓陆的这么亲干嘛?你认识他才多久啊,就跟他一起!”

    “小蔚,你听我说”庄清研怕人多难看,将沉蔚拉到一侧偏厅,没想到这举动彻底点爆了沉蔚的脾气“你到底被这陆澹白下了什么蛊!你清醒点好不好!”嚷嚷声召出了正主陆澹白,陆澹白墨色西装,披一身日光款款而来,他在两步之外站定,眼神跟口吻一样淡漠“沉先生,出于礼貌,你应该喊我一声姐夫。”

    两个男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,沉蔚定定瞧着陆澹白的眼眸,似要在里面挖掘什么,五秒钟后他笑起来“陆澹白,你对清研不是真心的,你刻意接近她对不对?”

    他扭头看向庄清研,眸里无比认真:“清研,我的直觉不会有错,他居心叵测!他根本不是什么好人!”

    庄清研只当他是孩子脾气,笑道:“好了,别乱想了,我喊人送你回去上课。”

    吵吵闹闹的沉蔚在庄清研与沉碧如的好说歹说下终是离开了。

    庄清研松了口气,向陆澹白道歉:“对不起啊,我弟弟不懂事,刚才那些话,您别计较”

    陆澹白就站在侧厅窗台下,逆著光看不见表情,只瞧见指尖有微弱的红光,那是香烟在燃烧。半晌后他说:“庆典快结束了,还有事要忙,你去吧。”

    庄清研不好再呆,转身往正厅去,去的远了,远远听到一声叹气,是陆澹白的吗?

    他这样的人,清冷跟夜半月光似的,为什么会叹气?

    而另一侧角落,沉碧如将这一幕收进眼底。

    杨立没听出什么所以然,纳闷问:“站这干嘛,这俩人的话很正常,听不出什么疑点啊。”

    沉碧如道:“我在想小蔚那孩子的话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话?”顿了顿,杨立一愣“那句居心叵测,不是好人?”

    沉碧如颔首,抚了抚鬓发,鬓上蓝宝石边夹在灯光下璀璨生辉“我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,什么未婚夫妻,或许只是障眼法,得弄清这两人的关系,咱才能从长计议。”

    “怎么弄清?”

    “我有个法子”

    杨立凑过耳朵听,踌躇道:“不行,那可是陆澹白,要是穿帮,咱不好收场。”

    沉碧如蹙眉“这都不弄清楚,还怎么拿到楼兰望月?”

    杨立皱眉,没再说话,默认了。

    开业典礼结束,忙碌了一天,庄清研终于回到了家。

    时间一转便是深夜,窗外下起了浙沥的雨,夜风很大,庄清研像往常一样失眠,想父母想福伯,想过去的生活与公司未来的方向,一直翻来覆去到两点。

    入睡如此不易,却没想到,一道恐怖的黑影,即将将她惊醒。

    大概是在快三点之时,突然霹啪一声响,似乎是窗户摔碎声,浅眠的庄清研豁然睁开眼,就见透明玻璃外贴着一道黑影,一双幽亮的东西正往屋里看,像黑夜里窥人的鬼眼!

    庄清研惊得翻身而起,本能拿起最近放在枕边防身的匕首,而就在那时,零碎声响起,陆氏的保镖已察觉出动。

    “谁!”伴随著安保队长的怒吼,凌乱的脚步在陆氏大院内徘徊追踪,接著庄清研的房门被推开,陆澹白搭了个外套匆匆进入,显然也是半夜突然起身,问房里庄清研:“发生了什么?”

    庄清研半窝在被子里,指向窗户:“窗外有个黑影”话到这一愣,窗外空荡荡的,哪有什么影?刚才那黑暗中逼视的鬼眼,就像一场骇人的幻觉。

    陆澹白见窗外没人,便道:“我去找保安问问,你穿好衣服就出来。”

    这话多半是见她衣衫不整,孤男寡女不好独处一室的避嫌之词,庄清研对陆澹白的自觉很满意。

    整好衣服后庄清研下了楼,而陆澹白正在一楼询问安保队长。

    见庄清研下来,陆澹白递过一个宽慰的表情“没事,只是半夜屋里进了个毛贼。”

    “贼?”听到是毛贼庄清研稍微放了点心“我还以为是沉碧如派来的。”

    “不是。”

    “那人呢?抓到了没?”

    陆澹白摇头“让他跑了。”

    庄清研默了默,她忘不了方才夜色里那像恶鬼一样的眼睛。

    陆澹白瞧出她的心思“放心,我会加强安保,以后这种事不会出现了。”

    庄清研抿抿唇,上楼去了。

    听到她房门的关门声传来,楼下某个小保安不解地问“陆董,咱明明抓到了这个人,为什么不实话告诉庄小姐?”

    又道:“还有,那家伙看样不像毛贼啊,没准就是有心人派来的。”

    陆澹白无声瞟向他,清淡的眼神透出他的不悦,一侧阿其立刻呵斥小保安“多嘴!陆董的事是你能问的?”

    阿其看似呵斥,本意却是想保住小保安,不料陆澹白压根没给机会,淡淡的语音满含上位者的强硬“话多的人我不喜欢。”

    只这一句话,阿其便知覆水难收,小保安还没明白发生什么,饭碗已彻底断送。

    夜深露重的凌晨,庄清研再次入梦。而城市的另一侧,仍有人忐忑未眠。

    城南的杨氏别墅内,杨立看着墙上挂钟不住来回走动“阿虎都去了两个小时了还没回,计划一定失败了!”

    “不一定,阿虎说好了,就算失手也决不会供出我们。”

    “那是你没见识到陆澹白的手段!唉,我们太草率了!应该好好打听再动手的!我是刚刚才知道,那个谁跟我说,你别看陆澹白这人跟小白脸似的,可你知道他怎么坐上这个位置吗?关九是器重他,可更多是无奈!因为陆澹白把他所有的候选继承人都除掉了!对,没错,他一个人踩著一路血,把关九两个干儿子三个亲兄弟全部除掉了!这样的人,怎么能是善茬!”

    杨立说著又叹气“唉,早知道就不该草率!说什么找个人进去看看他俩有没有同房!现在想想大错特错!”

    沉碧如道:“现在事也做了,急也没用,我们就往好处想想,阿虎没被抓,只是中间有什么事耽搁了。”

    “只能这样了。”

    就在两人心存侥幸之时,忽然沉碧如手机一响,点开看是个视频,目光触及的一霎,杨立跟沉碧如皆是一怔。

    视频内光线阴暗,似乎在一间地下室。阿虎被反绑在一根粗钢柱上,他怒瞪著眼,一副桀骜不屈的模样“呵,老子坐过几次牢的人,酷刑受多了,你们尽管来,反正老子不说。”

    “没人要上酷刑。”回答他的是一个温和的声音“只是给你看几样东西。”

    男人的语气轻柔如春风化雨,动听之至,阿虎的表情却陡然惊恐起来,像看到世上最可怕的东西,他死死盯住男人的手。

    男人还在笑,清隽的脸温润如玉,修长的手指夹著两张图片“这是你女人?嗯,我的兄弟估计会喜欢这是你女儿?白白嫩嫩挺可爱,就是不知道缺个耳朵或鼻子,还会不会招人喜欢?”

    “不——”

    视频传来阿虎崩溃的嘶吼,旋即屏幕全黑。

    视频外的杨立额上冒出了冷汗,沉碧如亦是一脸凝重,还没等两人缓过神来,忽然杨立的下属推门进来,神色慌张“不好了杨总,有拨人强闯了进来。”

    杨立吼道:“你们拦啊!”下属急得口齿不清“他他他们带了家伙!拦不住”

    杨立倒吸一口气,不待他再发号施令,凌乱的脚步声中,门砰地被人推开,为首的男人一袭藏青风衣配长靴,衬托得身材笔挺颀长,明明是清隽的面庞,却又透出军人的强硬干练,于众下属的拥簇下,气场全开。

    杨立与沉碧如的表情瞬时僵硬。

    男人如入无人之境,施施然往沙发上一坐“我来,同两位做个交易。”

    9。chapter9 画局

    次日庄清研醒来时,陆澹白已经起来了。

    宽绰的客厅,阳光照过来,温煦一片,他穿著米色家居服,正坐在客厅喝茶。柔软的针织衫将他清冽的气质收了些,显出几分岁月静好的安然。

    见她下来,他敲敲茶几“喝茶。”又是那副公事公谈的模样。

    庄清研以为他要说昨夜的事,不料陆澹白说的是其他话题“公司管理权交接了,接下来想做什么?”

    庄清研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“打算招人开始运营,为拍电影做准备。”顿了顿,她笑得有些尴尬“可我的起始资金还没到位”

    “要跟你说的就是这事,我刚收到个消息,说是杨立为了巴结某高官,想买几幅名画送去。你不是刚好想用画换钱投入公司吗?可以考虑给他。”

    庄清研怔住,她被杨立与沉碧如害的家破人亡,报仇都来不及,怎可能还将父亲的心爱之物出卖?

    细想她又觉得不对,陆澹白不可能会让她卖画,除非这是个计谋。

    果然陆澹白说话了“没人要你真卖。只觉得画这个点子,能削弱他们也说不定。削弱他喂养你,复仇计划才能开展。”

    他点到为止,庄清研却已然明白“你的意思是,拿画诱他,做个局?”她摇头“可爸爸的画都在画廊,杨立要画随手拈来啊,怎么还要花高价去买呢?”

    “正因画廊被人参观太多,被人仿的也多,杨立觉得不够独一无二,如果你能找出幅未经市的独家画作,杨立多半会心动,只要他心动,我们就好下笼子。”

    庄清研想了下,乌眸一亮“独家的?我这还真有一幅,是去年我刚上大学那会,爸爸送我去国外学校,临别前我们父女吃了顿饭,他兴致大好画的。后来我就放到学校寝室,这恐怕是我手上少有的没落到沉碧如手中的画作。”

    “很好,那你迅速出国取来,我们制定作战计划。”

    翌日,庄清研搭航班飞回意大利取画。

    当然,除了取画外,她也必须回学校一趟。且不说家破人亡的她想为父亲讨回公道,如今她即便强迫自己继续学业,沉碧如杨立的等人也不会让她平安完成,还不如办个休学手续,等家族事务处理完毕,她再潜心继续学业。

    将画带回h市是第三日傍晚。那日夕阳西下,黄昏独好,陆氏的庭院中庄清研将画卷缓缓摊开,夕阳映染下,一副风景图展现出来。

    围著的人皆是一怔,画卷上是国外的风景,湖面碧波荡漾,有游轮而过,湖畔是西欧典型的建筑,雪白的圆顶,城堡般矗立,建筑还有三五成群的观光游客,神态表情栩栩如生画工精巧高超,更独特的是,异国北欧的风景一贯由浓郁鲜艳的油画表达,这幅却是中式风,东方的丹青泼墨与西欧瑰丽的风景结合,倒真让人闻所未闻。

    油墨早已干,庄清研用手轻抚著画卷,又想起那一日父女相聚,父慈女孝其乐融融共同作画的场景,不由眼圈微红。

    一个声音打断她的哀伤——“与其眼红,不如想想怎样为你父亲讨回公道。”

    说话的正是陆澹白,他负手而立站在一侧,同往日一样清冷,不知是不是庄清研的错觉,他的眼神里似乎有些冷意——就在看向她手中那幅画卷的时候。

    她觉得是自己多心,便没再细想,向陆澹白道:“画拿来了,你把你的想法说说吧。”

    陆澹白对著画看了半晌,画卷风景极美,但意境更美,袅袅湖泊上笼著一层薄雾,如纱如烟,天气微黯,仿佛有细雨要落,有种雨前的阴柔潮湿感。

    陆澹白若有所思问:“做这幅画时,是不是即将落雨的天气”

    庄清研道:“对,所以湖面一片朦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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